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图为康乐餐厅-雪糕
北京东单新开路西口路北,紧邻银街东侧的便道,两扇半镶玻璃的小木门常关闭着,推门而入才能感到这是家饭馆。短浅狭窄的饭厅,颇似宅院的门道;烹饪的烟气自一侧的后厨飘散过来,是阵阵诱人的香气,也使原本采光就差的小店,显得愈加昏暗起来。在烟雾朦胧中,依稀可见,临墙散放着的仅三张桌子,桌边有人围坐,更多的人只能挨挤站等。这时,一位中年汉子,个子较高,戴着眼镜,身着极不考究的便装,一只手臂高扬,端着菜盘,另一只手臂分开人群,吆喝着把一盘刚出锅的“醩炒肉丝”放到桌面上。菜盘里裹满曲浆的肉丝是暗红色的,粘连在一起,又丝丝分明,被明油包围着,色香俱佳,足使人联想到味美。众人的目光蓦然全被吸引过来,只一瞥便又都故作矜持状,满脸呆板的表情,用以掩饰对桌上美食的渴求。这是我对康乐餐馆最初的印象,留存于建国初期。
作为一家家庭餐馆,那时节“康乐”在京城已然有些名气。后经英国泰晤士报戏称“三桌饭店”的报道与香港大公报的着力渲染,康乐的名声更是不胫而走,远播海外了。一时间,周恩来、邓小平、朱德、陈毅等党和国家领导人相继光顾小店。当时在北京的餐饮行业中,绝不乏名店高手,而康乐的创业人之一,就是常静。
常静,满族人,生于1917年旧历五月十一,幼年家道中落,为求生计,一个年仅十二岁的女孩子,不得不外出做工;拜厨师郎贵田为师,在前门外“鸿宾楼”学艺,开始了她半个多世纪的厨艺生涯。八年的学徒生活,是艰苦而又漫长的。在此期间,常静靠的是眼勤手勤,默记偷学,全面掌握了厨艺的基本技能,为以后事业的发展打下了坚实的基础。20岁那年,常静成了家。自此,她以自家厨房为操作间,边捉摸边实践,试图在鲁菜中融入淮扬菜、川菜以及闽菜、滇菜的精华,推出新的家常菜品。解放后,清明的政治,宽松的环境,仿佛给她多年来“走出家门,服务社会”的念想插上了飞腾的翅膀;经过初步尝试,遂与林尗匋、赵星源、孙万川等人,合办起了康乐家庭餐馆。
1956年,公私合营以后,康乐喜迁新址。是本着“酒香巷深”原则,抑或是为了突出餐馆的家庭特色,新址选在东城椿树胡同(后易名为柏树胡同)西口里路北的一间四合院里。窄窄的门楼,上悬“康乐餐馆”的名匾。内里,朱漆小门对开,门道不长;在门道的尽头,迎门的白色影壁墙上,书有“江南风味”,四个大字。进门行至影壁向西,始见院落与院中的一棵扭曲回转的藤萝树。小院只有二三十平方米大小,院内北房三间,两明一暗,被辟做餐厅;南房临门一半为餐厅,另一半做后厨。东侧有联通南北的回廊。初迁址时,虽然服务设施有了很大的改观,但多少仍留有先前家庭餐馆的印记。服务员多不穿工作服,且年龄偏大。最年长的是一位六七十岁的老头儿,生得秃顶尖颏,细脚伶仃,弯腰驼背;人蛮和气,就是上菜时偶尔耐不住诱惑,总要从碟子里捡一片,扔到嘴里,尝尝鲜,显得很不正规,又有些好笑。到上世纪五十年代末,康乐的服务与管理才逐步规范起来,设施也日趋完善。北房的外间摆了六七张桌子。里屋较小,大约放了两张大圆桌,形同现在的包间。
那时,只要步入康乐的大门,便必被浓浓的菜品香气所吸引,可谓“闻香识康乐”。说不清这浓浓的香气到底感动了多少京城的食客,只可见每到饭口,盈门的顾客;逢到周日清晨,排长队,拿号待食的人群。当时,在众多食客中有不少社会名流,如京剧名家梅葆玖先生就是康乐的常客,笔者曾亲见梅先生一家在此共餐的情景。
如果说康乐诞生在新开路西口,在那里创业起步,那么,在椿树胡同的二十余年间,正是它宝贵的“青壮年”时期。在此期间,经过常静的不懈努力,康乐的菜品逐渐形成了自己的风格;从选料加工,到配菜火候,都独具特色。烹制的菜肴,色泽艳丽,形味一致,既具有江南风味,又适应北方人的口味。如炸瓜枣、桃花泛、翡翠羹、气锅元鱼、红糟鸡丁,香菇肉饼、兰花大虾、麻酱腰片,世称康乐的“八大名菜”,都是常静的拿手绝活。笔者曾品尝过常师傅亲自烹制的桃花泛。这道菜,本是源自江南的,后经常静改进,选料愈显精细,工艺水平也提高了不少。主料有青虾、锅巴、番茄酱、玉兰片、香菇、水果(菠萝、荔枝)等。制作手法颇似川菜的锅巴虾仁,外形又与“松鹤楼”的苏帮菜“天下第一菜”相仿;也是一盘色如象牙,炸得酥脆,散碎的锅巴和一碗艳似桃花、泛着红油、虾肉凸显的卤汁,同时上桌。随着卤汁倒入锅巴的一声“嚓”响,锅巴中有七成被卤汁浸润,依然吱吱作响;顿时,香气四溢开来,食者闻声,观色,识香,已然急不可待,谦让中,提筷夹菜入口,在急切品尝虾的软嫩,锅巴的酥脆,水果的香甜,番茄酱的微酸之余,还要倒吸凉气,闪躲舌头,唯恐烫伤口舌。同以热烫著称的是康乐的名吃“过桥面”。常静据当时北方人喜食面条,不谙熟米粉的特点,将云南的过桥米线改良为过桥面。且不说那鸡汤的热烫鲜香,面条的筋道爽滑,单是那切得薄似纸的配料,加工之精细,选料之丰富,时下的饭馆就无一可与之比拟。无怪当初郭沫若食罢,直赞叹名不虚传。[HaoChi123.com]