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旅游指南:

塞外六日(上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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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1.决定脱离大部队。 

 
切大队浑善达克行的头天晚上,我和LD 临时决定,脱离大部队,单独行动。因为,按规定,油桶还差着一个——懒,一直没去买;因为,那个野营用的充气垫咋也找不着了,搜遍了它可能躲藏的所有角落,找了一身汗,就是寻它不见;因为,还有几个酒肉朋友非要和我们在承德小聚。其实垫子没有可以带床被子,油桶可以早上去市场买,酒肉朋友不见也罢,但是想一想,还是不能跟从大部队,我和LD商量。 

大部队行动是不是有点像放羊?单是把羊拢到一起,就很费时费力。再说,一些羊天生慢性子,磨蹭,总是急得人恨不得过去踢他的屁股。一些羊天生好艺术,看见点景色就盘跚不去,更磨蹭。一些天生好耍,一些天生好吃……尤其是,一些羊天生急脾气,催,总是催,总是急得恨不得过来踢你的屁股。一些羊天生不好艺术,什么美景见了也无动于衷……由着自己的性子玩多自由,想怎样就怎样,闷头吃草,或草地上撒欢,或走或停,随心所欲。 

一会儿就给脱离大部队找了大堆理由。我和LD随即决定,不跟他们去了。 

打算去内蒙后开始翻那本文言的《蒙古秘史》,才发现原来国内外很多关于蒙古史的书,都是以这本书为蓝本,且没有一本比这本写的更生动,让我非常吃惊。 

开篇不久有一个故事,说的是成吉思汗的一个远祖早年的事。这个一家五兄弟中排行最小的远祖,兄弟们分家时被欺负,仅得一匹劣马,于是他信马由缰,一人顺着斡难河流浪。路上他对自己说,马在,则人活;马倒,则人亡。罢了,生就生了,死就死了,如此而已。 

走到一个湖边,自己搭了个茅屋。用几根马尾,他抓了一只鹰,驯养后用它去捕获其他小猎物。书中描述说,捕来的猎物很丰富,挂在树上,吃不完,使得树都发臭了。渴了,他就去附近一群牧人那里去要马奶喝。牧人们很慷慨,但彼此话不多。终于有一天,他的一个哥哥找到这里,向牧人们打听他的行踪。牧人们说,你要找的人每天白天来喝马奶,晚上回他的住处,也不知道他住哪里。你看,西风起了,天上飘来了雪片似的翎毛,是他的鹰在捕鸟啊,看来离得不远了。现在正是他来喝马奶的时候,稍侯片刻,一定能见到他。 

果然不久弟弟骑着马来了,便跟着哥哥顺斡难河而下。哥哥也不和他讲话。 

弟弟在后面说道,哥哥呀,马有首,衣有领啊!说的没头没尾,哥哥不理他。 

不久弟弟又说,哥哥呀,马有首,衣有领啊!哥哥仍不理他。 

一连说了三遍,哥哥才回头问他是什么意思。弟弟说了,刚才你看到的这群百姓,曾供我马乳。他们无首领,无贵贱,无首尾。我看,咱们可以抢了他们财物,抓了他们做奴隶,容易得很! 

于是哥哥道,回家再说吧,弟兄们一起商量商量。回家商量后,五兄弟当即出发。小弟弟一马当先,找到那群牧民,抢了他们财物,抓了他们带回家做奴隶。期间弟弟抓到了一名年轻的孕妇,并留她做了妻子。 

如果把秘史中记述的这个故事和以后蒙古人的历史对照着看,其中的意思,觉得怎么想也想不尽。单说个小问题,比如马。马和蒙古人,长期以来,他们是如何相互塑造的呢,就像切和我们? 

不想了,上路吧。买来就是为了修的切,终于又可以偶尔开一下了。 

2.决定与大部队不即不离。 

决定是理智的,也是痛苦的。中午出发,踏上八达岭高速。我问LD,相机带了吗?LD说,哎呀,把你的忘了。我说,那就忘了它吧。不久听到后面有同学在通联,一个说,我也去浑善达克,我在高速清河入口处呀。一个说,我已经到了西三旗了。一个又说,听说(估计是在他的台子可以抄收的范围内听说。城里还有几股人下午出发),大部队就快到张家口了。一个又说,差不多,该到了。一个又说了,你已经到了西三旗了呀!一个便说,是啊,那我,慢慢开等等你吧。 

六环的入口快出现了,我对LD说,拐啦,再后悔就来不及了?LD说,你决定! 
取六环,奔怀柔,放弃了去承德的路。LD说,我们急什么?是啊,娘的,又不追他们。 

轻车熟路,不久就到了坝上。 

坝上的景色与冬天里我来时大不一样,要说那时坝上像凡高的画,此时眼前的景色更像出自莫奈之手,满眼湿漉漉的绿色。LD说,你能数出来这里有多少种绿吗?翠绿、嫩绿、湖绿、葱绿、豆绿、鹦哥绿、墨绿、鸭头绿、橄榄绿。爱斯基摩人有三十多个词描述“白”,坝上的人有多少词描述“绿”? 

过大滩镇两公里有一个度假村,里面有真正的蒙古包可住,晚上还有蒙族的歌舞表演。看了一下,搭在草丛中的蒙古包很不错,凉爽,围栏下还通风。铺盖洁白如新,几只大蚂蚁正在上面爬着玩。 

回大滩镇找到以前光顾过的一家小饭馆,不想老板娘还认出了我,还记得那会儿我来时帮她拖过地,烧过茶,免不了一阵寒暄,好酒好菜伺候。 

吃完喝美,回去坐在篝火边看演出,看完演出回到蒙古包和LD躺床上聊天。真静啊,LD说。突然被一阵歌声吸引。一个姑娘正在唱《青藏高原》,歌里最后的高音部分也唱得游刃有余,声音丝带般随篝火边飞升的空气,随着那往上窜的火星子,在草原夜空上飘。声音停止了,火星子也熄灭了,但那丝带还在飘呀,飘呀。我说,我要出去转转。LD说,去吧,别忘了早上回来啊。 

晚上气温骤降,方才还在载歌载舞的游客全散尽了,只剩下保安和音响师围坐在篝火边,边听歌边喝啤酒,还有一个生像平平、穿牛仔裤的姑娘。一问,刚才的歌就是她唱的。再唱一遍吧!我说。在我,以及后来在坐的所有人的请求下,姑娘把《青藏高原》又唱了一遍。唱的真好啊,真有味道啊,唱得俺想哭,为人声里那俺从来没搞明白过的钻心的美。唱完了,俺装模做样去拿桌上一个半米多长的手电筒去玩,噙着一汪眼泪。一个保安说,这歌,就像是给咱们坝上写的!另一个保安对俺说,拿它,可以照到那一家度假村。这光能聚到那马屁股上!真是的,一点不假。 

踩着没腿肚的青草一起回客房区的路上,姑娘说,她是内蒙古大学音乐系毕业的,在上海、广州的歌厅唱过歌,现在领了几个歌手乐手来坝上临时做点演出。未来,这位来自满洲里的蒙古族姑娘说,如果写歌,她会尝试把蒙古长调真正揉进流行音乐,然而自己可能没有这样的天赋,也没有真的有过这样的打算。是啊,谈何容易。 

早上九点多被炒豆子的声音吵醒,这豆子是雨点,而锅者,蒙古包是也。开门出去一瞧,昨晚的邻居们全走了,因为停在他们各自蒙古包前的车一辆都不见了,就我们的车还安静地伫立在雨里。背后,昨天还清晰可见的山隐没在雨里。雨下得时候不短了,寂寞的营盘里到处是积水。 

卫生间的水停了,于是到外头锅炉房边去洗漱。打着伞,刷着牙,又回到蒙古包拿了杯子,回锅炉房冲了杯热咖啡。靠着暖融融的锅炉喝完了一杯,再按计划有条不紊给LD冲了一杯,用半块砖托着,脖子夹着伞,跟个小脚女人似的咕咛咕咛回到蒙古包。LD还在睡,裹着被子,睡得那么香,那么安静。坐到蒙古包小木门边,凑着门缝看门外被雨水冲洗的美丽的切和草地。雨点敲打着蒙古包的顶棚,劈劈啪啪,劈劈啪啪,声音真大,但没有一点背景噪音,所以很宁静,一点没聒着俺LD。 

此时的大部队,约在西北200公里开外。雨天里,他们怎么野营呢?半夜里,大雨一来,营地里一定乱了套,帐篷不是漏雨了就是遭泡了,男人们穿着裤衩在雨里东跑西撞但束手无策,女人们跪在帐篷的角落里祈祷上苍。一位同学一出帐篷就摔了个嘴啃泥,但还没摔醒,拐着腿蹦来蹦去:我们被包围了吗?我们被包围了吗? 

我们决定立即起身往西北方向移动,向大部队靠拢。大部队又像磁石吸引小铁屑一样啊,吸引着渴望集体生活的我们。 

3.大会,大会,七年没开了 

雨渐渐小了,接近沽源,拐过一道弯后,突然看到了远处的蓝天白云,碧绿的山野,灿烂的阳光,在剧场暗处看舞台上布景一样清晰和不真实。 

在沽源没有抄到任何信号,也不可能抄到,但还是很失落。 

过太仆寺旗,我们选择了一条通往东北方向的路,拿不准它是否能到正蓝旗,听天由命了。这是条土路,两边风光宜人,开七彩花的牧场,开黄花的油菜地,开白花的荞麦地,远处淡蓝色的空气中,一层层的山峦由绿色渐渐过渡到蛋青色,与蛋青色的天边的颜色交融。 

时间充裕,所以不怕走错道。车况也不错。刚换的CD机,车子无论怎么颠簸声音也不间断。精选的几十张CD足够LD在车上载歌载舞之用。在家里还煮了六七斤上好的牛肉,用了桂皮、他拉根、迷迭香等十余种香料,全带上了——俺保存它的方法,对没有车载冰箱的同学,也许值得推荐。出发前头天晚上把牛肉切成小块,装到食品袋里,把它们与几瓶矿泉水一起冷冻,然后,我们用了一块很大的麻布,把它们包裹在一起,放到车后座上,上面又压了一块靠垫保温,随吃随取。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牛肉啊!你一口我一口边走边吃,好不幸福。练过瑜珈的LD身轻如燕,一会儿从后备箱摸一根黄瓜,一会儿抽一罐可乐或啤酒。LD喂食给我,饮水给我,有时,甚至帮俺弹烟灰、掐灭烟头。路起起伏伏、松软舒适。整个路上,就我们一辆车。呵呵,这么开,就是开到火星,开到元朝,俺也不会烦哟。 

为了躲避了路中央部分的坑洼地,一个轮子一直或左或右捡着较平整道边走,有时距路边的树干不过十数厘米。大坑小坑,该规避的规避,不该规避的也规避,精益求精,力求把车开得既起伏有致,又软硬适度,一点不颠。于是一公里就走成了一公里半,要是叫人看见,一定说你纯粹吃饱了撑的。但LD还是对俺大加称赞。 

开切的感觉,真好。此时,你的举止虽然不理性,但打轮的仪态多么优美!换档的动作多么准确!给油的力度多么恰倒好处!双方配合得是多么默契!侧面看,你和切,又多么像一对兄弟,除了没在一个锅吃饭,除了一个吃炭氢化合物,一个更爱炭水化合物和动物脂肪。 

说话间到了正蓝旗,在第一个交叉路口问路,一个老汉扒住车窗,翻来覆去告诉我们,这边拐,到了交通灯那边拐,走一会儿,再那边拐,车轱辘话说了一遍又一遍,中间还问,你是从哪里来的啊?她是从哪里来的啊?眼看没什么可说了,他突然想到了一个更美妙的话题,这要是不给我们慢慢说来,那以后的一个月里,他都不会原谅自己的,想起来都会后悔的,因为眼看就不远了,就从这边拐,到了交通灯那边拐,走一会儿,再那边拐,拐了以后,就可以看见大会了,大会!过了桥,就是大会了,旗里的大会,七年没开了。去吧!就从这边拐,到了交通灯那边拐,走一会儿,再那边拐……站在大太阳底下,老汉也不嫌热,我已经是满头大汗了。 

去大会!我们决定。这是什么大会呢?七年没开了,听起来让人怪兴奋的。 

拐过最后一个路口,一条宽阔无边的土路出现了。这里正修路,路上爬行着各种车辆,在坑坑洼洼的路上各自选择着各自的道,你追我赶,向着远处一片彩旗飘飘的草地,前进! 

眼看越来越近了,眼看着已经可以看到一大片蒙古包了,眼看着已经可以看到好几千辆汽车、摩托车、拖拉机包围着那片蒙古包了,还是瞧不出个眉目。这点路真长啊,真有悬念啊,把人幸福死了。 

眼看着不大的坑,也能把车一颠老高,可速度就是降不下来。眼看着已经可以看到包围着那些车辆的警察了,还是瞧不出个眉目。真热闹啊,车都颠散了。跑啊,着急啊,真有点像上学那会儿往球场上跑的感觉——在宿舍换了鞋,一步四五个台阶往楼下跑,人都颠成了两瓣,下了楼又合一起继续往操场上跑,不就是那感觉吗? 

眼看着,上百个蒙古包包围着一个比天安门广场还大的圆形广场,这个天安门广场那边,还有一个比太和殿门前的广场还大的小场子,也被蒙古包和帆布大棚包围着。再往远处看就是连绵的青山了。 

近了,近了,近得可以看到广场边的人了。问身边驶过的一个骑摩托的人,这是什么大会呢?答曰:旗里的大会。 

挂在会场入口处的横幅上写着,正蓝旗十三届那达慕大会。想起来了,那达慕,是,那达慕大会。 

是,正蓝旗已经七年没举办那达慕大会了。 

在场外驻了车。这里停了多少辆摩托车呢?数千辆吧。我还从来没见过如此众多的摩托车。 

广场内,几千人围拢着一个小半个天安门广场大的场子。场子一端巨大的主席台上,有人正用蒙语讲话。一些全副武装的蒙古摔跤手在热身。 

这里说蒙语的人居多,从他们的脸和衣着上,你可以区分出哪些是来自镇上的,哪些来自偏远的草原。还有一些人是来自更深处的草原吗?他们皮肤的颜色更深和粗糙,脸蛋儿上的红晕更红,瘦小,尤其是妇女,瞳孔的色彩较浅,眼光迷离,若有所思。 
广场外围的蒙古包是卖东西的。那个较小的广场里有临时搭建的饭馆、用以做歌舞表演的大帐篷和座无虚席的掷筛子的赌场。赌场里,我们看到牧民们把一元、两元、五元、十元、二十元、五十和百元的钞票押在庄家的赌盘上。输多赢少,赢了的,最后还是输。转了多半圈,没看到什么蒙古特色的商品,除了一匹匹用来做蒙古袍的化纤的缎布。甚至没有看到卖蒙古刀的。我也竟然没有看到一匹马。热闹,真热闹,但看不懂,不能融入其中。 

主席台上,领导还在讲话,改汉语了。 

还是上路吧。 

4.不期而遇元上都 

台子里仍然没有信号。出了会场,或左或右,或浑善达克或多伦,最终,一小点的自由意志让我们这片小铁屑“忒”,拐上了去多伦的大道。 

大道平坦,车辆稀少,一派典型的塞外风光。此时,大部队一定正在往沙漠腹地前进,想必正频繁地陷车。唉,这一刻来之不易。谁愿意在烦劳的修车和养车的重压下呻吟流汗?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? 

不久经过一个美丽的小湖,LD提醒我,也许可以下去。调头回去,果然路基边是并不太陡的坡,路基下面是并不太疏松的沙。慢慢下去,左拐右拐来到湖岸边一个青草萋萋的坡上。从高处望下去,湖水清澈,湖中渚上水草芊芊,几只看不分明的水鸟忽而入水,忽而入沚,忽而泄泄其羽,颉之颃之,“啾啾”其鸣,瞻望弗及,隐入远处的草丛。 

返回时重走路基下的那个沙坡,我用了四驱,为此次旅行中首次使用。 

仍然是稍不留神,又跑出了一里多以外。调头回去,奔一条竖着“元上都遗址”路牌的小道,十公里后,来达到了七百多年前蒙古帝国的心脏,著名的元上都。没有想到,元上都与我这样不期而遇。 

登上城门遗址边高高的土堆,元上都的全貌尽收眼底——草地,从高处看,什么都没有,就是草地。已变成土坎一样的城墙内是草地,长和宽都有四、五里的城外也是草地。往北,草地一直延伸到数公里外的山上。 

在元上都可以清楚地看到,这里处于一个呈U的山峦的拱卫之中,但北边的山矮于东西两侧且坡度平缓,于是形成了一个南北气流活动的大通道。从地图上看,它又处于滦河的上游闪电河河畔,土地湿润,牧草肥美,所以历史上这片叫金莲川草原的地方曾先后被匈奴、鲜卑、突厥、契丹、女真、蒙古多个游牧民族拥有,它们总能在这里积攒起足够的力量,然后挥师南下。 

元上都落成之后,郭守敬曾在这里主持建造过一座水坝,也许还主持建造了上都西山上的天文台。元代曾在它的疆域内建造过许多天文台,最北接近北极圈。我家乡洛阳 
的洛河边以前就有一座,中学的历史老师给我们讲过,可惜毁于几十年前。 

随一群游人听一个挎佳能单反相机的中年人讲元上都的历史。 

挎佳能相机的中年人称他对元上都素有研究,比如脚下的城门,他认为肯定不是七百年前的城门,因为它的宽度容纳不了忽必烈的御驾。还有一个说法我觉得很新鲜,他说,依历代企图篡权者尤其农民起义军的逻辑,对皇家的东西破坏得越彻底,新的政权的根基也越牢固。元末红巾军攻占了上都后,就曾一把大火烧毁了这里。 

阳光炙热,但大地凉爽。挎相机的中年人口若悬河。坐在坡上一些女人撑的阳伞底下狭长的阴凉地里,我努力从风声中辨识他的每一句话,每一个字。在城头上顿了下脚,这个中年人的嗓音提高了几度,说,我们脚下的这块土地,七百年前,就是横跨欧亚大陆的蒙古帝国的心脏地带,集中了当时世界上任何一个城市都没法比拟的财富。这里发布的命令,一个白天,可到元大都,40天,可抵达中欧。 

农民起义军中,红巾军的残暴比起以往有过之而无不及。信奉森林法则的蒙古人即使早料到自己的结局,可能也无法和无能约束自己,使自己变得仁慈和更有文化,摆脱杀戮、抢劫、虏获和奴役他人、夺人之妻女、直至被杀戮的命运。 

蒙元时期,蒙古人用暴力扫除了亚欧各国之间的疆界、经济文化交流的阻碍和贸易堡垒,功不可没,但对宋代爆炸式发展的科技、经济,其破坏也是至今令人扼腕痛惜的。蒙古军队的大屠杀,其规模也是空前绝后的。剑桥的中国史里说,宋、金时代中国人口有1。2亿,到元代骤降至5800万。文明发展的连续性差不多被割断。游牧民族入侵使文明世界发展失去活力,历史上,在世界许多地区都有发生。伊斯兰世界在蒙古人入侵前非常文明和宽容,且远远比欧洲发达。与西亚一样,也是蒙元后,中国社会变得血腥和庸俗了,思想更教条和陈腐。什么原因,在今天对蒙元的一片赞美声中,正忙于腐败的学术恐怕是搞不清楚的。 

这天我们没有看到闪电河。当地人说,这里的自然环境大不如以前,元上都内,几十年前还可以看到的露出地面的残垣断壁也不复存在。那时这里的牧民偶尔还可以拣到元代的铜钱,甚至金子和银子。 

马可·波罗对元上都应该有记载。回家后找到他的游记。果然,有一章是专门介绍元上都的。当年马可·波罗从内蒙的丰镇(十年前我曾在这里赶过一次集,对这个镇上许多男人与周遍地区大为不同的削瘦的脸、又高又直又结实的鼻梁、雕刻般的眼睛,还有镇外的古长城留有深刻印象)走了三天,到了今天张北的白城子村(今元中都遗址),又走了三天,来到了元上都。也许这条路曾是中西方交通史上著名的大道? 

马可·波罗讲到,在大汗的疆土内,每隔25~30英里就有一个驿站。大汗让一些人迁移到大道沿线。驿站之间,每隔三英里设一个小村落。村落由40户人家组成,村里派有大汗国的步行信差。步行信差的工作效率如何呢?马可·波罗说,在果子成熟的季节,早上在大都采的果子,即使靠步行的信差,也能在第二天的晚上摆到上都大汗的案头。 

《元史》谈兵制时这样描写元代的交通:“四方往来之使,止则有馆舍,顿则有供帐,饥渴则有饮食,而梯航毕达,海宇会同”。今天西方有个更简洁的说法:“信使可以纵横50个经度,一个少女怀一袋金子,可以安心遨游这个广大的帝国。” 

与博学的中年人搭讪。我想,他一定是个蒙古史的业余爱好者吧,或是某个大学的理科教授,也完全有可能,是一位专门研究蒙古史的炙手可热的博导——这也不奇怪。与他同行的一个北京来的游客告诉我,他就是当地方圆四百里的一号人物,正蓝旗的旗长。一个博学的旗长。 


5.帮多伦的老大爷开酒瓶盖 

七月流火,在多伦停留时买了一顶草帽,压到头上,想起了稻草人,还有种想重回到植物界的愿望,最好是仙人掌类的,耐热。 

再买个塞外的西瓜吃吧!一家商店门口,我们买了一个小西瓜,边吃,边和卖西瓜的汉子聊他的栓在车边的马。终于看到了一匹马。这是匹老马了,背上的毛大片大片的脱落了,一边的牙齿已经磨得只剩牙床。像人一样,有些马也有一边嚼食的习惯,汉子说。等到一边都不剩了,它也就完了。 

商店里,我还看到了在内蒙十几个城市里都从未寻见的马奶酒,还看到了多个品种的奶酪、奶豆腐、砖茶、炒米……正流口水,突然觉得有人拽我的胳膊,回头看是一位大爷,正笑眯眯拿着一瓶酒,嘴里说:帮我开开! 

我寻思,难道他看到了我汗衫鼓出的那疙瘩里别着的是把瑞士刀?为了证实一下,我说,大爷,我怎么开呀? 

他扬扬手中的瓶子,冲我的脸:用牙!我的牙,掉光了。 

敢情是老汉看我还没到老掉牙的年龄。我说,我试试吧,可是,这会把牙嗑坏呀!你现在就喝吗? 

喝!他说,急于把酒瓶塞到我手里。 

这一瓶要喝多久,大爷?我问。 

老汉伸出一个指头。 

一天,一礼拜? 

老汉乐呵呵地点点头。 

一天?我又问。 

一天。老汉说。 

一天一瓶?我还是很吃惊。这是什么酒?多少度的? 

60度!几个一直朝我们这边观望的女售货员抢答道。内蒙的二锅头——套马竿。 

您多大岁数了?我问老汉。 

老汉把手指捏成一撮:七十。 

老汉穿一件褪了色的老式干部服,肩上斜挎着一个没有颜色没有款式的布包,没牙了,笑起来更显憨厚或说是无邪。用瑞士刀启开瓶盖,老汉执意要我喝一口,不喝不行,攥住我的手把酒瓶子往里塞。可是这多不好意思。一商店的人都在冲着这个老头儿乐。搂着这个可爱的老汉,我闻到了小时侯在老家时,只有在老单身汉身上才能闻到的气味——泥土、土炕、牲口棚、总也不拆洗的被褥及孤独和没人照料的生活久经烘焙才有的气味——亲切得不能行。老汉的身板早已不强硬,肩膀一高一低,梁也变形了,轴锈死了,架子松动了,弯了,歪了,出了大力,再也校正不过来了。 

6.茫茫黑夜漫游 

出多伦东行,不久就没了柏油路。呈S型盘绕着一条正建设的高速公路蛇行,时而在其左,时而在其右。车碾出来的窄窄的土道大起大落且凹凸不平,驾驶的乐趣和痛苦掺半。路面倒是松软适度,但快不起来。不时冒险上刚铺了石子的高速走上一段,但多半末了会遇上路障,此时或乖乖退回去,或挂上四驱拖着底盘,翻土堆下壕沟骑土笼,驾驶的乐趣和忧虑掺半。 

这一走就是几十公里,其间共用四驱一十二次。 

多伦是沙化比较严重、上面专门拨款重点治理的一个地区,属于北京沙尘暴的沙尘源之一,气温感觉都比附近地区高几度。在一条旧河床上,我们停了几十分钟,看一群牧民圈牛,往一辆小卡车上。 

十来个牧民在忙碌,他们的工作流程是这样的:先用绳索系一个活结套牛,然后几个人连拉带杵,把牛赶上车去,并不复杂,但他们做得实在辛苦。首先是套牛的技术一般,半天套不出一头牛;其次是小卡车的屁股冲着一个沙坡,放倒在车与沙坡之间做栈桥的后挡板看起来不太可靠,使牛有畏惧心理;而且,车子太小,已经上车的牛晃晃悠悠站不稳,显然非常不愉快,所以,牛都不愿上车,甚至接近它。于是,牛一旦被套住了便拼命反抗。一头强壮的牛使尽全身解数,又是跳又是蹬腿,躬着脊梁逃窜。其他人见此状忙不迭从四散的牛群中夺路冲向那个套牛的人,前去救援。站在旁边坡上的我们也赶紧往更高处跑。就是这样,他们套一头,拉一头。牛啊,就是老实。跑也跑不远,稍微一赶,又乖乖聚到卡车边,等待被挑选。卡车太小了,额定最多一吨半的载重量,但是装了八头牛,最后一头塞了半天才塞进去。LD问我,它们为什么不跑呀?可是一头牛,它能往哪儿跑呢?跑到哪里,能最后逃脱上餐桌的命呢? 
当晚九点多,紧赶慢赶到了围场。找了五六家宾馆,全都爆满。这是周六,城里到处是北京的车。一个与我们一样找宾馆不得的人建议我们,走吧,我们回承德! 

急于看那场对日本的球赛。还好,在一家旅馆的前台看到了这次亚洲杯决赛的最后十几分钟。输了。一屋子看球的人都在骂,也不知骂谁,该骂谁。 

我提出连夜到赤峰去。LD担心我过于疲劳,不肯。 

这个晚上车开得辛苦,一边听收音机里的比赛实况,一边在黑漆漆的山路上狂奔。说狂不准确,因为车速并不高。我和LD都有点近视眼,出门还都忘了带眼镜。 

LD把脸贴到了档风玻璃上。 

帮我看看,我提速了啊!一路上我不断地提示她。 

好,提速!LD道。 

路边有个什么东西? 

路边?是路标。XXX公里。 

前面是不是有个人?我问。 

没有。等等,我怎么看不见?没有。LD道。 

是不是要转弯了? 

不,是要下坡了。 

前面有个人? 

没有人。 

是不是来了两辆车?我问。 

不是,是一辆车,大卡车。LD道。 

走近一看,一辆小农用车而已。 

前面是不是有一个坑(HOLE)?我问。 

是,是有一个地狱(HELL)。LD道。 

前面是不是有个人? 

没有人。 

一辆津牌的桑塔那一直尾随我们,开着远光灯。我们减速,它也减速。最后大概无法忍耐我们的速度,超了我们,拐了几个弯,不见了,一点便宜没让占。娘的,这时也该下山了。 

还说在围场几进宾馆,就是搞不到房间。一辆京牌的赛弗跟上了我们。我们晕头转向出城它也出城,我们掉头它也掉头,我们在一个转盘左转它也左转,我们进入一家宾馆然后悻悻而去它也进入那家宾馆然后悻悻而去。十几分钟后,我们在一家川菜馆又见面了,赛弗里的一车人和我们都乐了。一个小时后,在围场一个工厂的招待所门前,我们再次不期而遇。他们中一位哭丧着脸对我说,哥们儿,就在这儿凑合一夜吧!搞罢价了,40块一间,还算干净。 

7.咱俩,谁都不骗谁。 

早上七点多,热辣辣的阳光刺透稀薄的窗帘,把围场某厂招待所睡梦中的我们闹醒,闹醒我们的还有走廊上大呼小呼的喊声。 

在一个饭馆吃了一顿糟糕的早饭,比头天晚上的川菜更糟,烧鲜菇变成了烧干菇,嚼不动,还有沙子……懒得说,这里的人有个理论:我们就指望这三、四个月赚钱呢!只恨出门前没多煮几斤牛肉,最好再带一摞烧饼,半口袋箩卜。 

加油,一辆北京的帕撒特就是不愿意挪挪车再去交费开发票,不知什么原因司机去了又回来,来回折腾,还说不得,半天不回来,好象是故意惩罚我。 

唉,这个早上!椐我和LD的统计,85%的人,住店一定是要在走廊上大呼小呼的,同伴越多呼声越大,星级越低呼声越高,全国一个样,男女一个样。85%的人,做芝麻大的牺牲而让一个陌生人得到一个西瓜大的好处,那他一定不会干的,这一粒芝麻是如此重要,没有它,他一定觉得自己会被饿死的。那么,赚一粒芝麻而让一个陌生人得到一个西瓜大的好处,那他会不会干呢?也不价,你以为人家稀罕这一粒芝麻? 

头天晚上看到一个金什么的游览区的大广告牌,想想天还早,过去看看吧。找到那个广告牌,问路边几个当地人:这里好玩吗?好玩!一个人爽快地说。 

穿过一条两边垃圾堆积如山的小道,沿一条小河前行,不久路变窄了,弯弯曲曲,上一个土岗,在一家农户的鸡窝前,走不动了,再走几米就是猪圈。LD站到土岗上观望,发现前头河的对岸隐约有一条小道。本想掉头回去,但车已经很兴奋地一头扎到了河里。水很浅,没用四驱,很轻松就过去了。 

穿过几公里灌木丛密布的沙地,穿过一个采沙场,穿过一个无人把守的大门,在一条拦路的橡皮绳前,我把车停下来。好玩吗?我问一个闻声从边上屋里钻出来的妇女。 
有庙,有湖,好玩!这个女人坦然地说。 

买了票,女人松了橡皮绳。 

庙,是一所新盖的小庙,比汤勺大一点。湖,是石头圈起来的比蒸馍锅大一点的水塘。还有一座已被栽种的灌木刚制服的沙山。沙子很好,颗粒硕大,可以直接装袋出售。没有游人,只有漫天飞舞的金色的苍蝇,一枝烟工夫后,趔趔趄趄,从远处走过来三个在热腾腾的太阳下变了形的乡下老太太。又一袋烟工夫后才爬上来,蹩入小庙。 

在这个游览区呆了二十分钟,十分钟抽烟,十分钟擦挡风玻璃上已成干胶状的昆虫体液。倒是安静,除了苍蝇飞舞的声音,连鸟叫声都没有。还有一棵大树,一棵正直的大树,完全可以遮挡炙热的阳光。 

百十只苍蝇也钻到了车里,有几只后来就一直陪伴着我们,直到到五百里外的巴林右旗。 

不管怎么说,旅行是愉快的,以至使你常常意识不到自己的不愉快,意识不到本来你不愿接受的东西现在却欣然接受了,比如受骗。我和LD说,咱们再做个统计,一年里,我们通常要被骗多少次呢?LD说算不算电视?算不算那吹黑哨的…… 

欺骗啊,我觉得,无论做什么,无论是做个小生意,还是要发展地方经济,哪怕是要实现某种社会理想,无论你的目的多么合理、高尚或伟大,都不要欺骗。欺骗是非常危险的,也是愚昧的,属于愚昧中非常愚昧的一种,心智刚开启的儿童就能无师自通,所以又是智慧中比较初级的一种,有用但是更有害的一种。从小,大人们给孩子上的最多的课之一,就是,不要撒谎。从一个诚实的孩子身上,我们可以看到一个未来的好公民的影子。同样,一个积极向上的、自信的孩子,也一定是个诚实的孩子。一个积极向上、富有抱负的城市,也一定是个诚实的城市。一个富有抱负的国家亦然。是我们内心的一种力量,是文明的力量,也是智慧的力量,在奖善惩恶,引导我们向上。可不能迷失啊。 

为了和自身总也除不尽的骗人的坏思想做斗争,我和LD早约定:咱俩,谁都不骗谁。谁骗人谁是狗! 

8.“你跑,你跑!” 

出围场奔赤峰,消灭了车里最后一块牛肉。刚才俺给没有车载冰箱的同学推荐过一种食品保鲜的方法,说到我们把牛肉和几瓶冰冻矿泉水,用了一块很大的亚麻布把它们统统包裹在一起来给肉保鲜。现在肉吃完了, LD嫌车里的空调太凉,随手就把那块布盖到了身上,亚麻布又派上了新的用场。我们车里放了两块亚麻布,这是一块小的,大的那块是2.5X3米的。它们常年被搁在车后座上,用途多多,可以包裹东西,也可以在野营时铺到帐篷底下,以避免一些有砾石的地面把帐篷划破。盖身上可做毯子用。雨中可暂且充当一会儿雨披。把它们的四角绑到两台车上,在不毛之地也能整出一大片阴凉来。一次在野外遇到六七级大风,我还用它裹住打开后门的车身,在后备箱里煮了可供十几个饮用的开水和食品。在肮脏的车马店,它可以当铺盖。当然随时往地上一铺,它又是一块宽大的可供野餐和休息的地毯了,多少食物都摆得下,足够十几个笨熊一起会餐。总之,它是一个宝,其用途之广之实用,真使我觉得不表一表它,那就是对不起它;既然出场了,又不给大家正式介绍一下,那就是不尊重它。简单又朴素的享受,其实完全不亚于轻裘肥马、象箸玉杯之乐。顺便说说,合伙WOLF之流的六自电和V8就是比笨熊淫僧众弟兄的手四化享受,不争的事实,这是个罕见的现象哟。 

很快又饿了,在一个村头的小商店门口停下,只买了一些奶片上车。像所有农村地区一样,这里食品的质量看起来令人担忧。倒车时,听到后面有噼啪的脆响,和LD下车去看,是后轮轧在了一堆旧木版上,两块木版轧断了,等了片刻,商店里没人出来,我们就上路了。 

车开出几十米后,听到后面有人喊了两声:哎——哎—— 

真是麻烦!小气! 

LD 说,停车!我说,笑话!径直走了,嘴里还说着,快跑!快跑! 

也许是个什么东西? 

奶片味道很怪,没法吃。唉,到什么时候,才能像以前那样,吃上放心的食品。 

快到一个小镇子时,一辆小排量的轿车出现在我们左侧,司机想对我说什么。 

想起来了! 

“什么事?”我停下车,装糊涂道。 

“你把商店的桌子轧坏了。”轿车年轻的司机下车来,很有礼貌对我说,脸上带着淳朴的笑。“老头儿让我追你,想让你赔偿。” 

“桌子?我还以为是些旧木版。” 

“不是木版,那是一张桌子。”年轻人说。我相信。 

“噢,那,他说了吗,怎么赔?什么价?那桌子很旧了呀!”我没敢说很老。别跟我说那桌子是族上传下来的!跟潘家园卖古旧家具的似的——这是“明”的。 

“40块。”年轻人笑笑说。不贵! 

“30!”我说。 

“人家说40。” 

“告诉他老人家,30足够了。”我坚持道,递给他30。 

年轻人接了钱,摇摇头走了。他刚转身走,里头,这边LD就突然冲我喊道,你为什么还要搞价呢?醍醐灌顶啊! 

羞啊!打开车门准备下去,那年轻人正好刚调回头,他看我叫他,可能以为我反悔了?一加油,走了。 

“你为什么要欺负这个农民?”LD继续质问我,她也听出了几分。“为什么总跟农民讨价还价?你,为什么要逃跑?” 

唉,刚才,你也没坚决制止我呀。我心里说。我发动车,准备调头回去。“好吧,我回去还他那十块钱。” 

“算了!”LD说。 

慢慢开着车,我尝试着向她解释,搞价嘛,是因为我习惯了。逃跑嘛,是因为我怕惹麻烦,因为农民们一旦赶上机会就会敲城里人竹杠……说着,越说,我心里越发虚: 
这是什么混蛋逻辑呀! 

“为什么?” 

“因为,农民,还是恨城里人吧。”我说。 

“是吗?” 

“……” 

“那么你告诉我,是谁总是热情地给我们指路,是冷漠的城里人吗?” 

“不是。” 

“是谁总放下手里的活计陪你瞎聊天?是哪里的陌生人总把你奉为上宾(说的是我们在伏牛山等很多农村地区的经历)——那时你笑容可掬,怎么现在一下就翻脸不认人了呢?是谁邀你一个陌生人吃婚宴(说的是在陕北延长县的经历)?是谁为你沏咸茶(是鄂尔多斯一个僻静的小村庄,那个媳妇,还有她刚从煤窑上回家的很绅士的丈夫)?是谁拿着低廉的工资,像母亲一样伺候你爸(是俺家的保姆)……” 

别说了,别说了!我心里叫着。你打我吧! 

“你们,为什么总是这样对待农民?你们,为什么总是、总是欺负农民?因为他们没能得到更多的教育,他们没有电脑,不能发言,不会说话,他们只配到煤矿送死……”说着,LD哭了。我也顿时泪汪汪的。 

“你是对的。”我说。突然想到如果是桌子,那轮胎上别扎了钉子! 

下车把胎查了一遍,没事,抬头问一个骑着小摩托车刚站到我跟前的老汉:“这是去赤峰的路吗,大爷?” 

“你跑,你跑!”老汉盯着我,忙不迭支着车。“你跑?!你把我的桌子轧坏了!” 
天呐!商店里的老汉也来了。他还不知道,刚才一个年轻人已经追上过我了。听说我已经付了30块,老汉坚决地说道:40! 

赔了不是,安慰了一番,多补贴了一些,老汉梗着脖子离去。 

羞啊! 

进山了,LD的心情又好起来,对我说,其实老头儿也不对,为什么把桌子放到马路边呢?[HaoChi123.com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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